“新笔记体批评”:寻找当代文学批评的更多可能「思南读书会NO.368简讯」
从左至右为黄平、金理、傅逸尘、张定浩、黄德海
5月15日上午,评论家傅逸尘携新作《文学场:反诘与叩问》做客第368期思南读书会,与《思南文学选刊》副主编黄德海《上海文化》副主编张定浩、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金理一起,探讨各自对于文学批评的理解以及“新笔记体批评”的想象与可能。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黄平担任主持。
“文学批评并不附属于文学作品”
《文学场:反诘与叩问》作为傅逸尘近年来的文学批评结集,借鉴了中国古典文学中的批注形式,同时参考西方现代理论批评,尝试提出“新笔记体批评”的概念。
在傅逸尘看来,当代文学创作与日常生活、文学批评之间是脱节的,而且文学理论与文学批评之间也是相对封闭的状态,因此“文学批评越来越圈层化、机制化,成为了学术生产的工具和附庸。”他说:“批评本身就是文学创作的一部分,不是在做学问或进行知识生产,对我而言,批评是生命的一部分,通过它来流露出个人的情感与思想的轨迹。”
黄德海谈到,“文学批评并不附庸于作品,我们看到无数好作品的烂批评,也看到无数普通作品的好批评。”他指出这本书包含了作者写作的两种方式,一种与作者的军人身份相关,用词诗性、浪漫、铁血,包含对于文本的总体叙述;一种则是借鉴传统笔记体的批评,尝试直接叙述感受。
张定浩用“平正”一词来评价这部批评集,“不管面对的是著名作家抑或年轻作者,作者都采取一种平等对待的态度。书中的叙述语言也在追求一种平易亲切的态度,即使没有读过小说,评论本身也具备可读性。”
金理认为,新笔记体批评着力想要对话的对象是学院派,与学院派的论文不同,这一形式更多呈现出批评家的直觉判断与思考,“文章大多比较随性,有时像全副武装上战场,充满紧张感;有时像解甲归田,移步换景。”
对此,傅逸尘回应:“我们都是从学院化的教育走过来的,现在论文生产的流程与批评写作的摩擦,愈发脱离个体生命情感以及文学创作、文学思潮的现场。我在试图打破个人比较舒适的写作方式及语言风格。对于年轻一代的批评家而言,批评应该以什么姿态面向文本是急需探讨的话题。”
“文学背后的社会与生活”
黄平表示,文学批评很多地方和文学创作相似,其中批评最重要的就是对于作品的阐释和理解,傅逸尘的“新笔记体批评”给当代文学提供了更多可能性。
傅逸尘谈到,新笔记体批评来源于古代文论中的笔记体,“‘笔记’两个字本身不是文学批评的词汇,更像古典文学中对于随笔、随感的概括,是一种庞杂的文学形式。之所以从中借鉴,是想要强调写作时即兴的思想迸发与现象感。”
他谈到,这种流露是有风险的,会把浅薄或不成熟的理念毛茸茸地表现出来。但是,他依然想要在作家本身的文字和既有文学理论以外,强调批评家个性化的部分,“真诚把当时所思所感记录下来,是我的乐趣以及激情想象的空间所在。”
张定浩认为,笔记体看似非常琐碎,背后其实有更完整的追求。比如书中提及的别林斯基的文章与顾炎武的《日知录》,“他们带着自己的灵魂在作品中探险,在谈论自己的同时,谈论对社会、文学、文明的见解。这首先要求你是一个强悍的批评家,其次作品是杰作。”
在傅逸尘看来,如何理解当代文学意味着如何理解当代中国,新笔记体批评应该跳出自己的极限,研究背后社会、生活和历史的问题,“文学批评缺少从文学里跳出来,从更广阔的社会历史层面看待世界,别林斯基这样的批评家怀着极高的热情和道德感,试图用自己的文章引领时代的发展。”
“新笔记体批评”是新生事物的尝试还是更成熟的文体?
在黄德海看来,西方批评理论的发展是不断覆盖的过程,后人重复前人,而中国笔记体的文章则是不重复、不照搬地接着讲。一个新文体的出现,是因为它更强悍而不是弱小,因此,新笔记体批评原则上应该是一种更成熟的表现,而不仅仅是新生事物的尝试。
“过去经常有一个呼吁,我们经历的伟大的时代却没有伟大的作品,但呼吁是没有用的,整全性也好,领先性也好,都要在文字中呈现,而这种新的尝试势必比此前更加艰难。”他说。
傅逸尘坦言,如果按照之前的学术训练去写一篇评论文章,确实会相对熟练和轻松,在做“新笔记体”尝试时,自己并不是很容易就能打破原有的思维惯性。他谈到,“一个新生事物并不一定能替代原有的东西,文化传承过程中会有挣扎、彷徨和博弈,当批评家相对驾轻就熟操作一种文体的时刻,也是寻求转型的关键时刻。”
谈及写作经验,张定浩提到,自己在写文章时不喜欢用注释,潜意识是希望索引的文字可以和自己的文字融为一体,“这是对自己更高的要求,意味着你要让自己的文字能够配得上这些引文。”黄德海说:“我不会在一篇文章中用同一个词,这说明你的思维习惯进入了舒适区。挣脱自己的思维既是写作人人觉得焦头烂额的地方,也是写作给人的诱惑。”
对此,黄平认为,成为最好的自我,同时要跳出自我,这也是对当代文学批评的回应。
撰稿:高可欣
改稿:陈 思
摄影:隋 文
编辑:江心语